北朝晚期佛衣變化的成因

發布時間：2019-09-02 10:05

北朝晚期佛衣變化的成因  

      伴隨東魏、北齊佛像體貌的變化（圖56），在佛衣穿著方面也出現了新的變化，大致分為兩個系統，位于政治中心鄴（今河北臨漳）附近的安陽石窟、響堂山石窟、天龍山石窟及偏北的曲陽佛像，出現了敷搭雙肩下垂式和少數右袒式佛衣，而東部的青州地區則是褒衣博帶演化式和一定數量的右袒式佛衣，其中褒衣博帶式佛衣的變化律動與南朝佛像一致。  

     而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在東魏、北齊境內的興起，當與法上變革、曹仲達造像風格聯系起來考慮。  

    法上，據《續高僧傳》卷八《法上傳》載，“年階四十游化懷衛，為魏大將軍高澄奏入在鄴?！驴绍壢?，威能肅物，故魏齊二代歷為統師。掌僧錄，令史員置五十許人，所部僧尼二百余萬?！薄耙路仕丶{補為宗，五條袛支由來以布……自上未任已前儀服通混，一知綱統，制樣別行，使夫道俗兩異，上有功焉。制寺立凈亦始于此?！实郏ㄎ男郏┐鍪轮绶?，凡所吐言無不承用，又遵重戒禁?！?nbsp; 

      記載顯示，法上在東魏被高澄招人任統師之初，東魏境內僧俗通混，無甚區別。法上“一知綱統，制樣別行”，遂改變這一局面，而使僧俗衣著有別。 

      北方沙門著裝何時放棄律典規制而與世俗通混尚不可知，可以明確的是，這一現象，與佛像褒衣博帶式袈裟均具有強烈的世俗化特征。法上在扭轉沙門衣著的同時，是否直接參與佛像衣著的設計尚無證據，但可以明確的是與法上對沙門衣著變革相呼應，佛像作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得到了推廣。其間出現的外層袈裟右袒式為法上所創亦有可能。  

    將敷搭雙肩下垂式最外層袈裟改作半披式披著，與律典要求更加接近，這與法上恢復規制相合，但佛像衣著所呈現的綜合面貌，仍與規制相去甚遠。律典規定的右袒式袈裟，必須露出右肩肉體部分，道世《法苑珠林》謂“肉袒肩露，乃是立敬之極”，印度佛像右袒式恪守此法，漢地多以半披式取而代之，完全暴露右肩肉體的做法并不盛行，僅在北涼石塔及北魏造像中偶有所見。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的出現，使右袒式袈裟以披于內層袈裟之外的方式得到復興，這類右肩覆有衣物的所謂右袒，可能就是義凈在《南海寄歸內法傳》中所批評的中土沙門“偏袒覆膊……咸乖本制?！?/p>

        由《續高僧傳》中對法上衣著的描述來看，他向以田相袈裟為宗，其五條袈裟（安陀會）及僧袛支均是布材，為依律從事。傳中記載了法上終年86歲，逝于北周大象二年（580），據此他40歲游化懷州等地應是東魏建國元年，孝靜帝天平元年（534）。其改造沙門衣著可能始于534年。

      有關東魏北齊佛衣樣式的新變化，還需兼顧佛像制作大家曹仲達的作用。  

      唐張彥遠《歷代名畫記》載，曹仲達“本本曹國人也，北齊最稱工，能畫佛像，管至朝散大夫。憎倧云：＇曹師于袁（袁昂），冰寒于水，外國佛像，無競于時＇”。

       宋郭若虛《圖畫見聞志》描述了曹仲達的風格：“曹之筆，其體稠疊，而衣服緊窄，故后輩稱之曰：＇吳帶當風，曹衣出水＇?！?nbsp; 

     《歷代名畫記》有關于曹仲達師承的記載：“曹仲達師于袁”，“袁昂師于謝（赫）、張（僧繇）、鄭（法士）?！痹摃€記載，蕭齊年間周縣曇研師法塞北勒，并授于曹仲達。  

     關于袁昂，《歷代名畫記》載：“仕齊，為秘監黃門侍郎，幼以孝稱，頗善畫，人梁，官至中書監?！?nbsp; 

      以上有關曹仲達的記載顯示，曹仲達的直接師承為南朝齊梁年間畫家周曇研和袁昂，并間接得法于張僧繇，曹仲達藝術風格與南朝特別是張僧繇的淵源，已在東魏北齊佛像體貌與南朝張僧繇所創風格的相似性上得到體現。 

   依據上述記載，曹仲達佛像的特征為“外國佛像，無競于時”，“其體稠疊，而衣服緊窄”，“曹衣出水”，顯示出曹仲達最擅長的是外國佛像，在當時無人比肩。而以現有實物資料來看，同期北方出現的外來造像樣式多為右袒式，在天龍山、青州地區北齊造像中均能見到（圖57），且均是所謂“曹衣出水”。類似風格廣見于笈多薩爾那特地區佛像（圖58）。

   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的最初出現，當與曹仲達無關。曹仲達的生卒年代學者考證結果不一，謝巍在《中國畫學著作考錄》中認為生于513年，卒于580年之前，林樹中在《六朝藝術》中認為生于526年，卒于596年?，F紀年較早的龍門普泰洞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年代為531年，若以兩位推算年齡計，曹仲達時年應為18或5歲，距成熟的創作年齡尚有距離。

       北方現存將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的外層袈裟作右袒式，是安陽大留圣窟三佛，發生時間為546年，時曹仲達的可能年齡分別是33或20歲，以33歲來看是為成熟的創作年齡，所以對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的改造可以考慮曹仲達。

   問題是文獻中并未涉及曹仲達對佛像有創新之舉，今所見北齊右袒式佛像做工雖極其精美，但袈裟貼體樣式卻與笈多薩爾那特風格相近。歷史上曹仲達在佛像上的突出造詣，或許僅限于制作上的精到，即“北齊最稱工”。

 以上分析，可以對東魏北齊佛像及衣著風格的成因得出幾點認識：

a.東魏、北齊佛像體態豐滿的表現，受到南朝張僧繇所創新風的影響，而張僧繇風格的產生，又是得益于南朝梁武帝大力崇佛及較為發達的海路交通。

b.統師法上對沙門著裝的改造，促使源自北魏的敷搭雙肩下垂式佛衣在東魏、北齊的盛起。法上和曹仲達均有可能參與了對這款佛衣的進一步改造。

c.曹仲達的藝術風格特色應突出反映在對同期北方右袒式佛像的表現。